“焕离小姐可尝过死的滋味?”无忧问出这句时,太阳光线无比配合地一瞬消失,四周似乎刹那转得黑暗。不知从何处飘来浓云,已经压得很低了,就要触到一旁的高树一般。透露出,要倾倒出如何罕物的样子来。
模糊的视线里,也看得出,焕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,打了个激灵之后,仍然强装作镇定。“你是在威胁我。你不怕我又去告状。候爷他并不喜欢你。你只会吃亏。”焕离虽然边说,边做着跺脚吓唬无忧的姿势,其实,已然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。
“我只是跟焕离小姐问问题,国公小姐听成是威胁了么。其实,死跟青云得路是一般的呢。”无忧用淡淡的眼神,看着国公家的姑娘,那些因为痛心而变得迷茫的视线,就从中透出。
“你你你到底是要说什么。”焕离吓得不敢再看无忧的眼睛。
“焕离,对了姑娘是叫焕离吧。你看到那边了么,那里有好多的人,掉了脑袋,又何止于是掉了脑袋,连身上的血肉都不见了呢。”无忧目光直视着一个方向,其中像是亮起了许多的色彩。
焕离有些触动地回头,视线所及处,散乱枯枝倏然抖成了一团。紧接着又开始疯狂大抖,又并不是因风而起,已然有些诡异。
“你你你你们看见了什么?”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什么,“鬼啊,鬼啊。”焕离本能地捂住耳朵,大喊着向来路跑过去,情急之下,还摔了一跤,跌跌撞撞逃开了。
有什么在她身后掀起一阵急流,大红的斗篷有一半被撩上了天。焕离被惊得更快地消失。
看着她的背影,无忧喃喃,“我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呢。怎么不陪陪我呢,就像去死时还有人想来陪我,那样该有多好。可你们真的会来么。”
“你觉得,你要是真的死了,伤心的人多,还是欢喜的人多?”
无忧睁开眼,看着面前,问出可怕问题的合周。刚刚,就是他动了树枝,吓跑了焕离。而此时,他就静静站在自己面前。
好一会儿,彼此都没有出声,天空中不知是在何时飘起簌簌落雪,那雪打在鼻尖上,无忧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凉度,然后,他们却相视而笑,“我只知道,如果我死了,有人会在那边等我。你是想说,我的选择不值么?”
合周挑了挑眉,那笑意变冷变硬,“你不也觉得不值么,要不然,为什么一早不去死。”
无忧怒视着她,就像这一刻,生出了许多力气,“你又凭什么盼着我死?”
他镇定异常,一片雪花似乎在他眼前静止,“要死的理由,可能有很多,要活的只有一个。但这一个,却敌过千百个。”轻轻一吹气,雪花飘走。
无忧不再看他,“在我赶走你之前,你最好是自己走开。”
“你还有力气赶走我么?你还有力气跟我说这些么?你不是要去应付生死大事么?你能做的还有什么?你不是所有人的对手,甚至没有让他们瞧向你,你就主动消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,你对他们这样的好。一点痛苦也不想让他们经历。可他们不会谢你。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狠毒用心,你甚至在不敌的时刻加入了他们,你才是真正的敌人。”合周盯着无忧迷茫的眼睛,狠狠地看着她的脆弱。他的话与漫天飘雪一样冰冷,疏离。
可他说得是对的。
无忧觉得自己那颗行将朽木的心,忽然一瞬倾裂,是被现实深深刺中的感觉。转而又刺得更深。
无忧冷笑着抬头,“就算你说得都没错,可这是你不了解的事情,我要等的那个人也不是你。”
“你要等的那个人也能了解么?”他抖然撑开纸伞,低下眉来看着仰起头的无忧,落雪之间望眼之中,百千念尽,百千念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