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用过饭,李氏便教郎君和小娘子们陪着宝缨姐妹去逛一逛园子,此刻方至午时,园中的日头虽已至头顶,但在郁郁葱葱的树林花草之中,也减了些许热意,此刻李绥一行人行在湖边垂柳之下,沿岸散步,倒是别有的清凉。
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,还有高高的飞檐吻兽,杨红樱眸中向往,遥遥慨叹道:“九天阊阖开宫殿,万国衣冠拜冕旒。阿耶常说长安是龙气聚集之地,非弘农可比,如今看着,到底是不同的。”
见杨红樱感兴趣,一旁的杨彻以扇指着那最高处的楼阁道:“那边便是皇城,那看起来最高的是花萼相辉楼,你若喜欢,到时候自可进宫一看,还有朱雀街,太康坊,这宫外虽比不得宫里华贵,但有许多好吃的东西,有趣的玩意儿,都是你们小娘子家喜欢的,定不教你白来长安一趟——”
杨红樱闻言一双眸子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,便又听得一旁杨晋的声音。
“长安有长安的好,弘农也有弘农的好,自古以来,弘农是兵家必争之地,其中的重要自是不言而喻的。”
见换了话题,一旁的杨彻又道:“不如你讲讲弘农的风土,也让我们长长见识。”
见杨彻几人如此亲切,杨红樱也彻底放下小心,畅所欲言开来,因着杨家的许多小娘子们也从未出过长安,自然对外面的天地也颇为向往,此刻闻声皆不由自主地凑到一起去听。
前世的李绥也曾同杨延巡视弘农,早已见过那方别样的风土人情,因而并未与旁人那般,只是侧首去看湖上的风景,恰在此时,余光之中却是看到了渐渐落在人后,独自行在湖边,安静而美好的那个身影。
李绥见此也稍放缓了脚步,待那个身影渐近,便出声道:“姐姐只大我数月,我便只唤宝缨可好。”
原本出神的杨宝缨听到骤然响起的少女声,再看眼前那双漂亮的笑眸,想起方才在屋内李绥的那番暖心之举,便亲近地颔首,柔柔笑道:“好。”
李绥见此,自然地挽住杨宝缨的手,感受到宝缨片刻地停顿,继而和缓的身子,李绥却是心下温暖。
看着身侧这个皮肤白皙的温柔女儿,仍旧是那般熟悉的模样,臻静美好。
缘分总是奇妙,红缨与她争斗一辈子,可在前世,宝缨却与她做了真心相待的姐妹。
后来,宝缨嫁入了“声高冠带,为世盛门”的范阳卢氏做长房嫡孙妇,相距甚远,她们便再难相见。
即便如此,宝缨也常常与她尺素联系,后来她做了皇后,因着许多事情忧心难眠,宝缨甚至亲手为她绣荞麦枕,香囊,千里迢迢送入她的手中。
那样的情意,即便历经两世,也让她心中触动。
可就是这样好的人,却是忧思成疾,先她而去。
直至如今,她也不明白,归宿静好,夫妻甜蜜的宝缨为何会忧思。
或许,是因为与长安,与弘农那千般距离罢。
“这扇子上的绣工倒是别致。”
听到李绥打开话匣,宝缨顺着看向自己手中的团扇,含笑道:“自小闲来无事,我便常随阿娘学这些针线功夫,你若是喜欢,我便为你绣上一柄,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样。”
“琼花。”
听到李绥脱口而出,宝缨便见眼前的小娘子明眸善睐的重复道:“我喜欢广陵的琼花。”
“好。”
看到宝缨应声,李绥粲然一笑。
她的确喜欢琼花,却是因为一个人而喜欢。